踏入十二月,全城瀰漫一片歡欣,一切美麗而光明,買禮物的人擠滿大小商場,為親友製造小驚喜而費心,世上沒有比這更神聖更開心的任務了。
這個大型商場,為了爭取顧客青睞,特別粉飾一番。聖誕花從荷蘭空運而來,鮮紅翠綠特別高貴。白色人造飄雪徐徐落下,在遊人肩上化成微粒水珠,瞬間蒸發,不留痕,那是天使的輕吻。大堂中間,聳立一株全城最高的聖誕樹,上面掛著千多張願望卡,只要誠心,一定夢想成真。
吸引遊人的不純是這些,而是迴盪在空氣中的琴音,如清風怡人,如香薰醉人,如肉香誘人。遊人都為這琴音而來,由它引領到聖誕樹前。
三角琴音色非同凡響,但沒有鋼琴手的高超技藝,不可能完美發揮。三角琴擺在聖誕樹前一個小舞台上,琴鍵上是一雙少年的手,十隻修長的手指在跳一支青春之舞。左手的伴奏和右手的主旋律配合得像一雙戀人,儼如世上無雙的絕配。戀人合唱的不是聖誕歌,而是一首暫時未有名字的樂章。重複又重複,鋼琴手百彈不厭,知音也百聽不厭,那首歌彷彿在等待屬於自己的命運。
鋼琴手上班才一個月,他說這首曲子沒有名字,就叫做《沒名字的歌》吧。人們都好奇裡面的故事,但是鋼琴手說,這是他的秘密。秘密是一個黑洞,把無數好奇的人捲進去,一個傳一個,走進幻想國度。
在遊人眼中,他不過是個彈琴維生的人,那不全是錯,也不全是對。他是為了心裡的一個人而彈。那個人,離開了九年。
商場裡,人聲此起彼落,投入鋼琴世界的阿浚卻聽不到。他只聽到她九年前的一句話:「你有一雙藝術家的手,不要辜負它們啊。你願意為我作一首歌嗎?」
現代人不習慣說話,阿浚也不例外。不同的是,人家用短訊、MSN,他卻用鋼琴。此刻,他心裡在訴說思念。一千個願意,一萬個願意,我願意我願意,只要你喜歡。他會一直彈,直至她再次聽到為止。阿浚投進自我的世界,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聽他的彈奏,除了心中那人,其他人都不重要。
他沒有留意,聽眾中有一個女孩子,連續第七天來聽他彈琴。
女孩子的名字叫小凡。她尋訪這位鋼琴手好一段日子了,知道他最近受聘於這個商場。在她眼中,阿浚是漂亮的,像一朵水仙花,漂亮中滲著自戀,自我,自賞,甚至帶一點點自私的氣質。
她想結識阿浚,但見他闔上眼睛,忘我地彈琴,不用休息似的,心裡不禁遲疑。
獻花?送「大口仔」公仔?送心意卡?他不是凡人,太平凡的事情一定不會討好。已經好幾天,還是沒有更好的辦法,但她又不能放棄,只好一天又一天前來,希望等到一個好機會,或者靈機一觸,讓她想到一個絕好辦法。她不是害羞,而是想一擊即中。她有點獨有的迷信,一件事情拖長了,就會出岔子。
小凡從未跟阿浚說過一句話,但她有種直覺,相信自己明白他的心事。她望望自己的一雙手,想像這雙小手的力量有多大。她慢慢闔上眼睛,櫥窗裡的貨物、扶手電梯、父母和孩子、互相依偎的情侶逐一消失,白天變了靜夜,她要用心細聽曲子的心語。
他應該是個在情場迷途的戰士,表面堅強,實則孤立、無助、徬徨,卻又倔強,不要泄露半點心事。他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,但是他的琴音在悲鳴。
冷不防,一陣碎玻璃聲劃破寧靜,男人的呼喝、女人的尖叫、孩子的哭聲亂成一團,小凡給驚動了,睜開眼睛,只見三個男人在前面跑過,他們手上有槍,槍頭像根指南針,向東南西北打圈,子彈隨時飛出來。
看清楚一點,他們是賊人,手上除了槍,還提著公事包,匆忙之間,幾顆鑽石跌了出來。幾個商場保安員在後面追上來,他們手上也有長槍。
第一下槍聲打破了聖誕佳節的歡欣,子彈不知飛到哪兒。吃驚的遊人,紛紛向大門方向逃走,愴惶如非洲草原上的水牛、野兔、羚羊,你推我撞,獅子就在後面,誰跑得慢便會給吃掉。
混亂的場面,卻襯托著鋼琴聲,抒情的音樂與紛擾的畫面極不協調,如一個迷幻音樂MV。小凡望見阿浚仍在彈琴,置身事外的,像個機械人,也像整個聖誕佈景的一部分。
來不及細想,小凡往相反方向跑,那是三角琴的方向。她從來不是短跑高手,不知哪來的力氣,三步拼作兩步跑到三角琴前。她伸出雙手拉阿浚的手肘,鋼琴音戛然中止。
阿浚讓小凡拉到三角琴下面,兩個人迫在一塊兒。阿浚想摔開她,但她死命不放手。男孩子力氣大,用力往小凡的肩膊一推,她的手鬆開了。
電光火石間,小凡摑了他一記耳光。這一秒,天地變色,兩個人凝固成兩座人型冰雕,動作、目光都凝固成一片白茫茫。
阿浚臉上,蒼白之中漸漸現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紅掌印。他望著小凡,心裡有點生氣,本能的想反摑她一記耳光。
他舉起手,正想打下去,萬分之一秒裡,發現眼前的女孩子怔怔的望著自己。她咬住嘴唇,露出細小的門牙,有種不服輸、不從命、不甘心的傲氣,神情似乎在說:「你儘管還手吧,我不後悔!」
她不後悔,他可有點後悔。他憑什麼報復呢?她不過是打擾了他彈琴的雅興,打擾了他的白日夢。他的右手擎在半空,打下去是欺負女孩子,放下來是沒有男子氣概,動作在片刻凝固了,說不出的曖昧。
小凡洞悉他的想法,不由得噗哧一笑。突然,笑聲被霸道的子彈聲蓋過,然後是幾個紊亂的音符。
雖然沒有親眼看到,阿浚和小凡同時意會,一顆子彈射中三角琴。未幾,幾個黑色和白色的琴鍵散落在不遠的地上。
阿浚心裡暗暗一驚,如果不是女孩子把他拉到琴底,如今躺在地上的不是琴鍵,而是他。他朝女孩子點點頭,右手放下來。
小凡知道那是感謝,她回以一個淺笑。阿浚也看得明白,女孩子對他笑了兩次,第一次是鬧著玩的,這一次是諒解。
阿浚想轉身外出,小凡拉住他的衣袖,這次輕柔得多。外面在槍戰呢,他聽話的坐下來。
三角琴底下是另一個小小世界,他很好奇她的名字,但她把兩根手指放在唇上。真是的,外面槍林彈雨,不要作聲吧。
他別過頭去,卻感覺女孩子在打量他。為了證實直覺是對是錯,他悄悄的把頭轉動很小的角度。果然,女孩子望著他,臉上掛著微笑。
「如今的女孩子真不懂矜持呢。」阿浚心想。
他有點不服氣,剛才給她摑了一巴,好像比賽輸了第一回合,第二回合,他要拿出勇氣,於是,他也裝作毫不害羞的凝望她。
望著望著,他就傻了。她怎麼跟心裡那人長得有幾分相像。不過,多看幾眼,就能看出分別。
為了這個緣故,他作了一個決定:或者、如果、萬一女孩子主動把名字告訴他,他會破例跟她交個朋友。自從心中那個她離開後,他沒有交過新朋友,這是對她的忠貞。
商場的珠寶店發生劫案,賊人逃脫了。三角琴被子彈砸壞,商場市務經理Judy叫阿浚放假兩個星期。
阿浚這才想起,還未買聖誕禮物呢。每年一份,還有一年,儲夠十份聖誕禮物,可以一次過送給心中的她。
昨天,他才打開衣櫃頂的小皮箱,裡面是過去九年為她買的聖誕禮物,見到那些貓貓公仔、頸巾、襟針、項鏈、鋼筆、熊仔掛飾、杯子、手袋、小枕頭,他忽然覺得這些太幼稚了。如今的她年長九歲,一定更漂亮了,可惜這些年來音訊全無,他對她的嗜好一無所知。
九年前,他還是個中四學生,從學校到社會大學,竟然走過了九個年頭。如果她當初沒有離開,九年的感情,在這個年代可算是天長地久了。
他是讀理科的,但那根本不是他的興趣,而是父親的。如果母親不是在他小六時去世,她一定會維護他。阿浚最討厭化學科的實驗課,那些「白色粉末加入藍水變成一團黃煙」的實驗根本是浪費時間,無論他多用功,都記不熟化學公式。
他喜歡彈琴,但不喜歡音樂課,因為從小以來,考試要當著全班同學面前唱歌,是一場酷刑。他沒有唱歌天分,一走音,同學們便笑。
上學期的音樂課考試,輪到他上前,面向同學。他的眼睛不知望向哪兒才好,無意中見到她也在笑。當他倆的目光相接,她便強行忍住,一副小孩子不小心犯錯讓成人發現的樣子。
第一個音符已經走音,越是心虛越是唱不下去,老師的伴奏不住要中斷,她皺眉道:「最後一次機會。」
同學們哈哈大笑,老師沒叫他返回座位,他可不敢。他覺得自己是個快要問吊的死囚,死相將會很難看,繼續讓人嘲笑。
這時候,她突然舉手,站起來,說:「老師,不如讓他彈琴作為考試吧。」
老師想了一想,問阿浚:「你懂得彈琴嗎?」
阿浚還未答,她便搶答:「他懂的。」
老師站起來,向阿浚招手,讓他坐在鋼琴前。阿浚回頭望了她一眼,她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。
背向同學,他看不見他們的目光,一顆心慢慢鎮靜下來。眼中只有琴鍵,他把一首彈得再熟練沒有的樂曲彈出來:貝多芬的《月光奏鳴曲》。戀人在月光下,細訴愛的語言。只有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。
一曲奏畢,她帶頭拍掌,漸漸,他聽到其他同學的掌聲。
老師對他說:「以後,你以彈琴代替唱歌來考試。你願意加入管弦樂團當伴奏嗎?」
阿浚望望她,只見她不住點頭,他便跟老師點頭。心想,鋼琴是他第一個朋友,她是第二個。
下課後,他很想對她說聲多謝,結果卻做了相反的事。鐘聲一響,他便衝出音樂室,跑掉了……
他愛彈琴,更愛她,這是一條直路,勇往直前就成。中學畢業後,他暗地違抗父親的旨意,偷偷報考演藝學院音樂系。父親太忙了,只給他一筆錢來交學費,發現真相時已是開學半年後。父子大吵一趟後,父親索性讓他搬出去住。他是一家地產代理行的創辦人,擁有很多物業,他讓阿浚搬進一個鄰近演藝學院的小單位。
那屆的演奏班有十五名同學,能夠考進去的,已經算是精英。畢業前,教授跟同學們詳談,題目不是浪漫的音樂,而是畢業後的出路。
十五人中,只有一人獲教授保薦到外國深造音樂,可以預見,這個幸運兒會踏上一條音樂家之路。幸運兒是個女孩子,不是阿浚。
教授對全班同學說:「你們如果選擇以音樂作為事業,第一課就是明白,藝術行業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,幸運兒只是少數。如果想在本地發展,管弦樂團只有一個鋼琴伴奏,其他人可以考慮當鋼琴教師,那不失為一份穩定的職業。」同學們這才懂得世途艱難,有些更打算畢業後轉行算了。
畢業前,教授對阿浚說:「你想過畢業後幹什麼?」
阿浚心裡知道,父親想他繼承父業,對於他投考演藝學院很不滿,畢業後選擇職業,又是一場父子角力。他已經完成為她作的一首曲,他怯生生的問:「作曲可以當成職業嗎?」
教授淺笑一下,道:「作曲是很被動的工作,要等監製找你。唱片業不景氣,入行機會很低。你的性格,不是很擅於交際應酬一類,叫你去夜總會彈琴,你會很辛苦,不如我介紹你去教琴,好嗎?」
一個大學畢業生,履歷等同一張白紙,根本沒有選擇。在教授引薦下,他到了一間琴行當鋼琴教師。
被家長寵壞的小魔怪沒有耐性,回家不練琴,每個星期上課,胡鬧一番就下課了。阿浚並不享受,可他沒有其他辦法。為了她,他必須堅持下去,直至重逢的一天。幻想裡,畫面是這樣的:穿上禮服的他在三角琴前,親自為她演奏一首自己作曲的樂章。他的心意,她一定聽得明白。
從此他一直當鋼琴教師,儲錢自立,要待她回來後,彼此一起生活,如一般情侶辛勤工作,放工後一起吃晚飯,看一場電影。
直至一個多月前,他走進一個商場,見到舞台上有座三角琴。從演藝學院畢業後,他便再沒有碰過三角琴。家裡練的鋼琴是長方形的款式,是小一時,母親買給他的生日禮物,他死也不要用父親的錢買個新的。
他很懷念三角琴,不由自主走上前,彈奏起來。遊人有點吵,他索性闔上眼睛,投入自己的小小世界,彈了不知多久,驀地,聽到有人拍掌。
回頭一看,是一位四十歲左右、穿著行政人員套裝的女人。
他嚇得從舞台上跳下來,說了一句「不好意思」便打算跑掉。女人把他叫住,笑問:「我叫Judy,是這個商場的市務經理,正打算找鋼琴手,你有興趣嗎?」
阿浚連忙點頭。
「你似乎不介意在大庭廣眾彈琴,是嗎?」Judy問。
「我沒有所謂的,只要你讓我在這兒彈琴,我便懂得走進另一個世界。」阿浚生怕不夠說服力,再道:「我不介意薪酬,只要你讓我有選曲的自由。」
Judy說:「我不敢立刻答應你的條件。我們試試合作,看觀眾反應再決定吧。」就是這樣,阿浚成為商場鋼琴手。他不在乎前途、收入,他只是為她而生。
逛了半天,他沒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。他把手插在褲袋裡,發現有件東西,拿出來一看,濕濕膩膩的,原來是一包小砂糖,上面印著一家咖啡店的名字和地址。
當天,他和陌生的女孩子躲在三角琴下面,足有半小時。直至警察到場,喚他們出來,請他們提供資料。
阿浚聽到她報上名字,叫小凡,在咖啡店工作。
落口供後,她從手袋掏出一包小砂糖,塞在他手裡,說:「我叫小凡,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命運,到藍鳥咖啡店找我。」他很想說聲多謝,但慢了半拍,小凡笑了一下便走掉了。飛快的腳步,讓他想起當年音樂課後的自己。
阿浚望著手上的砂糖包,有點好奇和衝動,分不清是對命運好奇,或是對小凡好奇。這個陌生的女孩子,怎可能知道他的命運?
撫心自問,他相信命運,又不想相信命運。跟心中那個她分別之前,大家立下一個十年之約:當天別離,不由他們反抗。不論分別期間發生什麼事情,總之,十年後,他們都是成人,總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活,只要後會有期,還有很多快樂的日子。
分別期間,他和她的命運是向同一方向伸延,還是成了兩條不再交疊的平行線?他實在沒有把握。
他想保持樂觀,又不敢過分樂觀。他想得到別人的附和,他和她有一個大團圓結局。一個謊言,一天沒有給戳破,一天可以當真。
走走停停,阿浚到了藍鳥咖啡店。他望著玻璃門,那似是一道命運之門。深呼吸一口氣,他推門而入。下午時分,很多中學生留連。阿浚還未定神,冷不防有人叫他,是小凡。
小凡領他到一張沙發,前面有張小几,上面有一個小型扭蛋機。
「阿浚,我早知今天你會來。」小凡奉上藍山咖啡。
阿浚從褲袋掏出糖包丟到小几上,道:「我想找你算賬呢,這包砂糖溶化了。」
「從今天起,你的命運不再一樣。」小凡的笑容,有一抹神秘。她拿出一張紅色絲絨布,鋪在上。「這副塔羅牌可以算出你的命運。」
阿浚見她一副嬉皮笑臉,問道:「塔羅師可以如此年輕嗎?」
小凡笑了笑。「年紀跟法力沒有關係,正如感情深淺跟認識多久沒有必然關係。我是美女塔羅師嘛。」
阿浚忍不住笑起來。他覺得小凡總愛把事情誇大十倍,眼前的她,一頭短髮,真有幾分像心中的她,只是不及她美麗。他心中的美女典型,一定是長髮的。九年沒見,今天的她可會長得像小凡?
小凡把一疊塔羅牌放在掌心輕搓。「你心中有個疑問,是嗎?」
阿浚沒有答話。他不太相信,小凡有看穿他心事的本領。
小凡把二十二張塔羅牌鋪疊在紅色絲絨布上面,叫阿浚:「你像搓麻雀般洗牌,心中默默唸著那個問題。」
阿浚沒玩過塔羅牌,手照著做,心裡半信半疑。
小凡把塔羅牌疊好,右手一掃成橫行。
「請你隨心抽一張。」
阿浚有點猶疑,不知左邊的好還是右邊的好。最後,他還是順手抽了眼前一張,交給小凡。
小凡把那張牌放在一邊,望著他,全神貫注。他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,像個讓醫生觀察的病人。
「告訴我,你的問題是什麼?」
「我跟一個朋友有個約會,我想知道,她會不會赴約?」
小凡把塔羅牌翻轉,阿浚看到,那是一個男人站在兩個女人之間,上方有一個天使。
「在刺眼的陽光下,愛神邱比特用箭瞄準一個年輕男人,他穿著鮮艷的長袍,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女人。這是一張戀人牌,強調愛、吸引、關係和改變。」
「那即是什麼意思?」阿浚不明白,只覺小凡的話太玄。
小凡緩緩道:「它顯示,你會面臨人際關係方面的抉擇,做決定的時刻快要來臨。」
阿浚問:「目前,我沒有什麼決定要做啊。我準時赴約就是。」
「你的約會訂在哪時?」
「大約一年後。我很緊張對方會不會出現。」
小凡接道:「根據塔羅牌的指引,這件事情的關鍵,不是對方,而是你自己。」
「那即是說,對方會赴約嗎?」
小凡輕輕搖頭。「塔羅牌有別於其他占卜,它不會告訴你一個固定答案,而是讓你跟自己的心溝通,做出更適合自己的決定。」
「人的命運不是早已注定嗎?」
「人是受到宿命的影響,但我們總會遇到一些生命的交叉點,向左走還是向右走,完全是你的決定。做了正確和適合自己的決定,生命就會快樂,塔羅牌是幫助你去做這個決定,而不是告訴你不必做決定,因為一切尚有改變的餘地,一切看你。」
「事情會順利嗎?我這陣子運氣不太好,上次還差點兒中流彈身亡呢!」阿浚的擔心是認真的。他不想失望,不知應該做好失望的心理準備,還是保持盲目樂觀,相信上天不會愚弄有情人。
「我及時救了你一命,你的運氣也不見得太差。」小凡的話有幾分道理。
「我可以做些什麼嗎?」阿浚問。
「這刻,我尚未能預見你將會發生什麼事情。我看你是個好人,命不該絕,我親自跟進你這宗個案吧,從今天起,你一有空就來見我。」
「你收費貴嗎?」阿浚的收入有限,沒想過要花很多錢來看塔羅師。
「江湖救急,不要談錢吧。先把你的手提電話和電郵寫給我。」
不知怎的,阿浚覺得小凡的話充滿力量,便照她的話做。心裡在想,交朋友這回事,對他來說是太陌生了。他的生活從來是彈琴,除了心中的她,鋼琴就是他最好的知己。讀演藝學院時,他把時間花在練琴,群體生活可免則免。
小凡把電話號碼寫給他。「這是我的電話,有什麼危難,隨時打電話給我。我還有其他顧客,今天暫時說到這兒吧。」
小凡站起來,送阿浚到門口。「放心,有我看顧你,你會逢凶化吉。」
阿浚望著小凡,心裡忽然有個念頭:「她不會是祈福黨吧。」下一秒,他笑自己傻氣。祈福黨通常在街頭向師奶阿婆下手的。他不是師奶,而且,世上沒有這樣年輕的女祈福黨員。
小凡望著阿浚離開後,鬆了一口氣。
阿浚沒有機心,應該看不透她心裡所想。他果然是個固執的人,男孩子一片癡情,應該嘉許還是罵他不思進取呢?她會盡全力解開他的心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