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 紅

1.1
急症室窗外,雨下個不停,好像已經大半天了,天色依然沒有變化,還是那麼黑沉沉,叫人發愁。急症室內,一切卻瞬息萬變,病人進進出出,醫生護士忙個不休,天色如何早給人忘卻了,大部分的醫護眼中,只有藥物和病人面上的顏色。

「還未停雨啊。」鄭綺雲醫生趁下一位病人未到,望向窗外說。
坐在她旁邊的高級醫生陳慶維聽見,也望出窗外,點了點頭。

門打開了,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走進來,面擠作一團,二話不說便坐在二人面前。

「你甚麼地方不適?」綺雲問。
「我拉了四次肚子,」他按著胃部附近說,「這裡還隱隱作痛,好辛苦。」
「你躺上床,我給你檢查。」

男人躺到床上,雙手放在兩邊,綺雲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,而阿維則站在她旁邊。

「我現在按你的肚子,你告訴我哪裡感到痛吧。」
綺雲在肚子中央的位置,輕輕按下去,男人便叫痛起來。
「我還沒按啊,你甚麼地方感到痛?」
「胃附近吧。」

綺雲多按幾下,便叫男人坐回座位上,在病歷表上寫下資料,說道:
「你沒發燒,沒有嘔,可能是吃了一些不清潔的食物,腸胃敏感;我會給你止瀉藥,不過你要肚瀉時才吃啊。」
「謝謝,醫生,可以給我一天病假嗎?」
「你不是很嚴重啊。」
「醫生,不嚴重我也不會來急症室,我因為肚瀉手腳無力,如果上班時腳軟掉落地鐵路軌死了,難道你負責嗎?」
「那麼我給你一天病假吧……」綺雲聽到他這番話,不禁愕然。

男人取過假紙離開,綺雲將填寫好的病歷表放入文件夾,回頭看看身邊的阿維。

「你認為他真的有病?需要病假嗎?」
「雖然有點懷疑,但萬一他真的有事,那怎麼辦?」
「做急症室醫生,除了要反應快、診斷準確,還要懂得分辨病人是否裝病,如果有人來騙病假,我們不可以任其勒索。」
「如果我能肯定他裝病,當然不會給他病假,」綺雲理直氣壯地說,「但好像剛才那個人吧,我怎樣肯定他在撒謊?可能他在家真的肚瀉得手腳無力,作為醫生,我不過想病人心安理得而已。」
「病人是真病還是裝病,並怎樣判斷他是甚麼病,便得靠醫生的功力,如果剛才你懂得問一些關鍵問題,便可以知道他是否裝病。」阿維仍然以平和的語氣說。

綺雲聽著,卻一臉不服氣。

「你今晚好好去想想我的話,便會明白……不過,功力是需要經驗累積而來,急症室就是畢業生學習的最好地方。」

1.2

下午二時多,仁心醫院飯堂內,用餐的醫護和探病人士不多,四名男醫生圍著吃飯,阿維也坐在其中,專心地聽兩個朋友的對話。

「田教授,你破了案嗎?」甘進遙教授問。
「甘教授你真心急。其實已破解了,不過要多做幾次覆試,確保沒有出錯,才向外公佈。還是Philip張厲害,建議一個方法給我快速測試,現在八小時便可以驗出來。」田國棟教授不是仁心醫院的醫生,故穿著便服,從容地說。
「為甚麼這病毒會由家禽身上,傳到人體呢?」阿維問道。
「肯定是環境衛生問題,」Philip慨嘆地說,「如果香港人再不關心自己居住的環境,甚麼奇難雜症也會出現……加上香港地方小,人多擠逼,傳染病特別容易擴散……他們都是咎由自取的。」
「這是他的個人意見,不代表我立場。」田國棟搖搖頭說。
「其實好多問題都受客觀因素影響,」甘進遙向Philip說,「照你的邏輯,豈不是任何傳染病患者都不用救治?」
「我是這樣想,你自討苦吃,我為甚麼要救你?」
「我覺得你太偏激了,人的生命這麼寶貴,怎可以隨便放棄呢?而且救人是醫生的職責……」阿維說。

這時綺雲與同事來到飯堂,排隊取食物,看見阿維便遠遠的跟他打個招呼,阿維點頭微笑。甘進遙、田國棟和Philip循阿維的視線望去。

「你同事嗎?」Philip好奇地問。
「是呀,今年的畢業生,甘教授的學生。」
「是啊。」甘進遙應道。
「十足粵語長片的家婦、表妹啊,急症室不適合她,她捱不住的。」
「你錯了,她肯做肯學,勤奮認真,只是比較硬性子而已。」
「喂,你問這問那,有甚麼居心?」甘進遙笑道。
「好奇嘛。」

1.3

基督教書店內,播放著柔和悅耳的詩歌,阿維在擺滿樂譜的書架上徘徊,良久,取過一本中階樂譜,正想離開,只見綺雲走進書店,直往查經書的角落走去。

阿維走到綺雲身邊不遠處,見她翻看〈約伯記〉的查經書。
「真巧,你好。」
「你好,」綺雲見阿維手上拿著樂譜,「你會彈琴嗎?」
「彈得不好……你要帶查經嗎?」
「是呀。」
「那麼不打擾你了,拜拜。」
「拜拜。」

綺雲買下兩本查經書,書店內已不見了阿維的蹤影。

綺雲走出書店,挽著袋子走過鬧市。相比起急症室,她覺得都市的節奏還是太慢了,上帝創造的時間,在急症室裡,彷彿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流走,每一刻都在催趕作為醫生的他們,有人受不了急症室的流水作業,早轉到其他部門去了,不過,她覺得這是上帝給她鍛煉的機會。

走過街角,綺雲看見一大班人圍攏,喧鬧著,不知在看甚麼。
忽然,有人呼叫:「打電話召白車!」
綺雲聽見,連忙跑上前去,也沒留意後面一輛車停下來,走下車的正是阿維。

「甚麼事?我是醫生。」
「他滿身是血,好像跟人打架。」路人指住地上的傷者說。

綺雲蹲下身,審視傷者,只見他血流披面,呼吸困難。這時阿維推開人群蹲在綺雲身旁,見她正按手在傷者的手腕位置,為他量脈搏。

「甚麼情況?」
「神智清醒,但呼吸困難,路人說他被人打。」

阿維聽見,馬上伸手摸傷者的肋骨,當他的手探到肺部附近的位置,傷者便大聲呼痛。綺雲瞪著眼看阿維的舉動,心情不禁緊張起來。

「第五節肋骨骨折,插入肺部。」阿維果斷地說。
「那怎辦?叫白車吧!」綺雲跟圍觀的路人喊道。
但路人只顧觀看,未似有人召了救護車。
「等不及了,你到附近餐廳借刀叉、一包汽水吸管,如果有幼身水喉也帶來吧,另外要一個膠水瓶,瓶要半滿,還有酒精。」阿維指揮若定地說。
「知道。」綺雲應道,然後鑽出人群。
「先生,」阿維跟傷者說,「你肋骨骨折,插入肺部,我現在要跟你做個小手術,把肺部的空氣放出來,那麼你便可以回復正常呼吸。」
傷者忍痛點頭。

「麻煩讓一讓。」數分鐘後,綺雲帶著手術所需的物品回來。
阿維將傷者大字形地躺在地上,然後用酒精清洗刀叉。

「你打算做甚麼?」綺雲緊張地問。
「他肋骨插入肺部,產生氣胸導致呼吸困難。我會在他腋下中線第五、第六條肋骨間開洞,再插入吸管把面的空氣放出來,他呼吸才能回復暢順。」

阿維用切牛排的餐刀替傷者開刀,傷者受不了痛楚,掙扎起來。
「用力按住他雙手,不要讓他碰到我。」
「知道。」綺雲點頭,並用盡力氣按住傷者。

鮮血從小洞中流出來,阿維連忙將幾條吸管駁在一起,一邊放入傷者身上的小洞,一邊接到裝了一半水的膠瓶裡,不一會,終於有氣泡從水裡冒上來。

二人不禁鬆一口氣。

1.4

坐在急症室的輪候座上,阿維閉目養神,每次緊張,胃總會疼痛。自己還是第一次在街上做手術,表面上自信冷靜的他,其實心裡一樣猶豫和害怕。幸好剛遇上了綺雲,心裡好像稍稍寬了,才有勇氣去施救他人。

「你的熱牛奶。」綺雲從飯堂買牛奶回來。
「謝謝。」阿維接過杯子,「每次緊張,胃便痛起來,過一會便會沒事了。」
「你也會緊張的嗎?瞧你平時鐵面將軍似的,我以為沒事情會難倒你。」
「你嫌我惡嗎?上次我指正你,你仍生氣?」
「不……我後來想一想,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。就像剛才吧,你一摸一問,已經知道他是氣胸,醫生的判斷力真的很重要。」
「做任何事情,都要累積經驗,起初總會碰釘子,只要不犯大錯,危害到病人生命,便可以了。」
「說得對。」
「我相信你會是個好醫生,你很關心病人,這是做醫生一定要有的態度……你多關心他,比多給他吃藥更重要。」
「這也是我的原則,醫好他們之餘,也要關心和尊重他們。」綺雲笑道。

「你上教會有多久了?」阿維轉話題問。
「差不多三年,你呢?」
「我信了好多年,但這幾年都沒上教會。」
「為甚麼?」
「一來醫院輪班,二來太忙。」
「不要給自己太多藉口。」
「嗯,」阿維苦笑一下,「我的胃痛完了,送你回家好嗎?」
「好呀。」
「你住甚麼地方?」
「洪水橋。」
「啊!甚麼地方呀?」

1.5

急症室如常地忙亂,輪候座上,有頭破血流的傷者、不停喊痛的病人,也有坐在輪椅上靜待一旁的;護士急促的腳步聲充斥整個空間,綺雲正扶過一位撞破頭的少年,阿維剛和一位護士替受傷的工人檢查。

「我已經替你止血,現在安排你去觀察病房休息,並做電腦掃描,看看腦袋裡有沒有瘀血。我看過報告後再告訴你,要不要留醫,有沒有問題?」
「我沒……」
「要我通知你的家人嗎?或者保險經紀……」
「我沒買保險。」
「那麼你公司會作出賠償嗎?」阿維關切地問。
「我不知道……我是替工……手停口停……」
「不用擔心,勞工法例應該能幫到你,或者我找社工幫你申請一些緊急援助。」
「謝謝醫生。」

另一邊廂,綺雲正為一婦人檢查腳和盆骨。這段日子,綺雲跟隨阿維學習,在斷症上已經進步多了,只見她一摸一問充滿自信。

「太太,初步來看,你沒有骨折,可能是跌地時弄傷肌肉,我安排你去照 光。」
「謝謝你。」

綺雲和護士扶婦人下床,坐在輪椅上,推出診症室,這時阿維剛巧在門外經過,跟綺雲打個招呼,然後給眼前的婦人嚇了一跳。

「媽!?」
「阿維?」
「媽,你甚麼事?」
「我煮了湯,想送去你家,怎料在街上跌倒,腳很痛,所以來看醫生。」
「你打電話給我,我回家去飲就是了。」
「你次次都叫忙,我不想你特地回家飲湯嘛。」
「下次不要了。」阿維轉向綺雲道,「她沒事嗎?」
「沒有骨折,現在去照X光。」
「那你先去照 光吧,麻煩護士。」

護士將伯母推走了。走廊上只餘上綺雲和阿維二人。
「你真的好忙嗎?」綺雲笑道。
阿維只尷尬地笑。

1.6

正午的陽光,透過玻璃窗直射在書店的地板上,綺雲的雙腳在光和影之間徘徊,她的雙眼,一直沒離開過展覽櫃上精美的方舟模型。除了模型,還有精品、書籍,和關於挪亞方舟考古報告的展板。
「鄭醫生。」
「張醫生?你來買書嗎?」
「叫我Philip便可以了。我剛買了這本書。」Philip搖搖手上講授婚姻關係的書籍。
「你要結婚?恭喜啊!」綺雲笑道。
「啊,不,我買來送給朋友。」
「哦。」
「原來一點半了。」Philip看看牆鐘道,「難怪我覺得肚子餓,你吃飯了嗎?一起去吃吧。」
「我還未餓。」綺雲婉拒說。
「吃飯要定時才健康,走吧。」
「好……」
「你想吃甚麼?」
「我想要一客沙拉。」
「一個大蝦沙拉,」Philip向侍應說,「一個set lunch,謝謝。」
「我要個普通沙拉便可以了。」綺雲忙道。
「這裡的大蝦沙拉好有名,你要試試。」
「好吧……」

柔和的燭光照亮餐廳,窗外是熱得發白的午後,兩杯冰水在餐桌上,可能是餐廳的空調冷,好久也沒融下來。

「有沒有想過考專科試?」Philip問。
「我打算明年考。」
「會轉ward嗎?如果會的話,該是時候申請了。如果你需要,我……我們可以給你寫一封推薦信。」
「多謝,但我打算在A&E多做一年。」
「你喜歡做急症室?到那裡的病人不是發燒、撞車,就是自殺,好悶啊。我不明白為何阿維喜歡待在那裡。」
「因為他熱愛這工作,希望成為病人入院時第一個遇上的醫生;他時常說,如果病人到急症室,遇上好醫生,病痛也會早些好過來。」綺雲微笑著道。
「你真的認同嗎?」Philip有點詫異地說,「雖然他是你上司,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啊。我覺得他自我安慰,急症室不過是個廿四小時、流水作業的門診服務,完全沒有挑戰性……」
「但基本上,所有病人都要經過A&E斷症,這對我們來說,是個好大的挑戰啊!」
「想不到阿維也有fans。」Philip苦笑道。

「我認為他真的很能幹。」
「我認為……」Philip托一托眼鏡框說,「只有幾個專科好玩,而傳染病是首選。」
「所以你便做流行病學的研究?」
「每次有新的傳染病,我都有一種刺激的感覺,好像發現寶藏似的,如果可以逐一去破解它,便更有成功感。」

沙拉和午餐送來了,綺雲邊吃邊聽,Philip和田國棟教授合力破解禽流感的經過;她意識到,Philip同樣是個滿有學問和能幹的人,只是缺少了一點在阿維身上找到的親切感罷了。

1.7

凌晨一時,綺雲和阿維做完手頭上的工作,正預備離開急症室,卻被一名護士叫住。

「999報案中心說,屯門有巴士跌落天橋,將會有幾十名傷者,分流來到我們這裡,你們可以留下來幫手嗎?」護士慌忙地說。

「好,沒問題。」兩人異口同聲答道。

沒多久,多名傷者紛紛被送來,護士連忙幫手將他們推入急症室。第一個被推到診症室的是位滿身鮮血的青年,面上的血紅,依然蓋不住他驚慌的表情。

「我流了很多血……會不會死……」
「不用怕,」阿維答道,「你大約流了三百毫升血,而你身體裡面總共有五至六升血,所以其實只流走了其中一小部分,我現在替你止血,並清理身上血漬,然後再做進一步檢查。」
「會死嗎?」
「不會,保證你能走能跳。」

一位婆婆躺在床上,面貌因為劇痛而扭曲,綺雲在她的腿骨、盆骨位置按下去,她便痛得叫起來。

「婆婆,你忍一下。」
「讓我來。」阿維替青年包紮後,馬上趕來幫忙。只見他在盆骨位置按下去,很快便放手,婆婆痛苦的表情一閃即逝。
「婆婆,你盆骨可能骨折,要打石膏,現在先安排你照X光和電腦掃描。」
「是不是要留醫……」
「因為打石膏,不能走動,大概六個星期就會好了。」
「但我家的老公公沒有人照顧啊。」
「我幫你安排社工,或者暫時安置他去老人院,你不用擔心。」
「多謝醫生。」
「護士,推她去照X光吧。」

護士把婆婆推走了。
「我不敢太用力去按她的傷處……」綺雲不好意思地說。
「其實不用太大力,只要順住骨骼的走向摸,再留意皮膚顏色的變化,便可以準確地斷症了。」

「陳醫生!這邊有位孕婦!」護士撥開綠色布簾叫道。
「你先替她抽血。」阿維向綺雲說。

二人急忙上前,綺雲和護士預備抽血工具,阿維彎下腰檢查產道。

「召婦產科的醫生到來,預備輸血,多叫兩名護士來幫手!」阿維指揮道。
「好痛……痛……」孕婦滿頭大汗的叫道。
「太太,你要忍耐一下。我馬上替你接生。」
「來,像我這樣,慢慢深呼吸。」綺雲著孕婦呼吸。
「好痛……」
「血抽好了。」
「護士,麻煩你去配血。」阿維說。
「她要生了嗎?」綺雲問。
「她的羊水流出來了,還有少量流血,一定要生,你幫我……」
「好。」

這時,兩名護士帶上手套和口罩,推著助產儀器到來,二人馬上打開儀器,交給阿維。

「太太,你跟著我呼吸。吸氣……」
「痛……」
「用力……我看見BB的頭了。」
「嗯……」
「再用力,差不多了。」
「加油,太太。」綺雲和護士一同打氣。
「血包來了。」護士撥開布簾走進來。

綺雲立即替產婦輸血。同時阿維站起來了,懷裡抱著一個新生的嬰孩。產婦一呼一吸,和用力忍痛的表情,都深印在綺雲心上;產婦的呻吟聲,蓋過急症室裡其他傷者叫痛的聲音,綺雲雖然緊張,但也第一次深刻感受到,生命的力量,比痛楚和苦難更強大。

1.8

「終於收工了!」阿維走出急症室,伸了個懶腰道。
「原來已經天亮了。」綺雲望著窗外微亮的天空說。
「不如去飲早茶吧。」
「好呀。」

茶樓裡盡是一對一雙的中年夫婦,或三五成群的長者,熱鬧非常。綺雲和阿維走進茶樓,阿維看見不遠處有張小圓桌,想叫綺雲過去時,卻發現她朝反方向走了。

「那邊有桌。」阿維跟在她後面道。
「這邊比較好。」
「你約了人?」
「你也認識的。」

「阿爸……阿媽?」阿維有點意外。
「你呀!約電話也要鄭醫生來打,你當人家是女傭嗎?」
「伯母,徒弟是應該幫師傅做事的。昨晚有很多人受傷入急症室,他太忙,我才代他打給你。」
阿維知道這是綺雲的安排,便充滿謝意地報以微笑。
「阿維約你飲茶,你就不要在意誰打來啦。」維父替太太夾件燒賣道。
「想不到有這麼多人飲茶。」
「自從畢業後,除了醫院飯堂,我便沒到過其他地方吃早餐。」綺雲道。
「那你要珍惜今次機會,想吃甚麼就吃甚麼。」阿維把點心紙遞給綺雲。
「那你想吃甚麼?」
「你決定吧。」
「好。」
「昨晚你們就是為這件意外忙嗎?」維父打開報紙的頭條問。

報紙上寫著:
屯門奪命巴士意外,廿死廿傷
大肚婆幸保大小二命

「是啊,昨晚有八名傷者送到我們醫院,是我在急症室替孕婦接生。」
「母親和嬰孩都沒有事,你們真本事。」
「我當時很緊張,幸好有陳醫生教我。」綺雲由衷道。
「你也處理得很好。昨晚有個傷者是基督徒,他告訴我意外發生時他很害怕,但禱告後便得到平安,鎮定地等待拯救人員。我走的時候聯絡過院牧,希望可以幫到他。」
「那些傷者真的很害怕,我想向他們傳福音,但太忙了,只好在心為他們禱告。」
「你真的很熱心,令我感到慚愧。」阿維尷尬地笑道。
「你也可以啊,信仰有時就像拍拖,當你真心喜歡一個人,便會自自然然去討好他、關心他。如果你喜歡耶穌,便會想多認識《聖經》,常上教會。」綺雲帶點挑戰的意味說。
「有道理……」阿維思考綺雲的這番話。

茶樓門外,頭頂一片湛湛藍天。

「阿爸阿媽,我送你們回去。」
「不用了,我們去街市,你回去休息吧。」
「那你們自己小心了,我打電話給你們。」
「鄭醫生,有時間來我們家吃飯吧。」
「哦,好呀。」陽光下,綺雲瞇著眼笑道。
「走吧。」維父催促說。
「那我們先走了。」

「我送你回去。」阿維道。
「不用了,你早點回家休息,我自己乘車就可以了。」
「來啦。」阿維二說不話,拖起綺雲的手便走。